“开厅点菜须庖宰,半是潮州半广州。”晚清人潘乃光在《海外竹枝词》中曾这样描写过当时新加坡饮食业的景象。
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两个重要节点,广东与新加坡无论在历史传统、族群人口、习俗文化上均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可谓“地缘相近、人缘相亲”。
2019年正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同时也是新加坡开埠200年。在广东全力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构建全面开放新格局的背景下,粤新两地都面临新的发展契机。在“中国(广东)-新加坡新闻文化交流周”开幕前夕,新加坡人分享了他们的广东印象。
“这里是家”
在今天的广东省汕头市,一座经历了沧海桑田,岁月沉浮的古港,仍吸引着五湖四海的游客。樟林古港,从一个海角荒埔发展成为负有盛名的港口,她见证了古海上丝绸之路的兴起,见证了广东人那段可歌可泣的“过番”史,也见证了新加坡与广东的缘。
在那段艰苦年代,一批又一批广东人经樟林古港“下南洋”,去往东南亚谋生。吴铭耀的爷爷便是其中的一员。
“我爷爷是从揭阳通过汕头去到新加坡,在那里扎根”。吴铭耀是新加坡第三代华人,在完成本科学业后,他赴英国读研深造,后返回新加坡从事金融工作。
尽管在学校接触的大多数都是西方文化,但吴铭耀对身为一个华人感到非常的骄傲。为了圆已经过世爷爷的心愿,他通过新加坡八邑潮州会馆的帮助回到广东潮汕来寻找自己的老姑。
“他交代的事我就要去做,这是一种孝。”
最终几番辗转,他通过微信群找到了他堂叔,与老姑通了第一次电话。
“这通电话令我印象很深刻。从我爷爷过世到我和我老姑联系,十二年了,她十二年后才知道她的兄长已经去世了。”说到这里,这位体型健硕的男儿眼眶里泛着泪光。
吴铭耀与老姑一家的见面安排在家族的公厅。据他回忆,第一次踏入公厅的时候,虽然和村里面的人彼此并不相识,但是知道自己是爷爷的孙子,对方直接就接受了自己。
“好像是之前离开故乡去海外发展,过了好久好久回到来的感觉,就是你知道你是属于这里的,这里是家。”
与吴铭耀不同,祖籍梅州市大埔县的赖文祥的寻亲路充满曲折与反转。
“我的祖父在清末的时候从大埔移民过来新加坡,那时候家里很穷,所以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坐船离开,用了三个多月到了南洋。”
赖文祥是第三代新加坡移民,现在凯德集团工作。作为从小在西方文化环境中成长的他,对祖先生活的地方并无印象。而因为70年代初中国与国外的通讯条件还不成熟,家人留给他的线索,也只有两张模糊不清的坟墓照片。
“我的奶奶一直和老家有保持联系,她写信捐钱给老家修建祠堂。她收到的确认函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修好的祠堂,另外一张是那时候的家庭坐在坟墓旁拍的照。而这张照片很重要”。
2011年,当时已经在上海工作的赖文祥拿着照片回到广东,却发现大埔已经时过境迁,变化巨大,上千个名字模糊的坟墓也让他不知如何寻起。他慕名联系了大埔县外事办,但通过稀少模糊的线索和联络去寻找亲人犹如大海捞针。
兜兜转转无果,临行前的一天他不愿放弃,终于寻到了赖氏宗祠。
“赖氏宗祠的就在大埔中心地段,很漂亮。那时我就拍了一张照片发回去给我父母,他们很高兴说终于找到了,我说但是找不到人,只有房子”。
然而,一年之后,大埔县外办联系到赖文祥,通过几番查证后和他确认,他所寻到的赖氏宗祠其实并不是他的家族宗祠。
又一年过去,县外办再次联系说。这回,他们终于找到了思路。
“当时他们拍了一张照片给我看, 就是同一班人在50年后的座位拍了一张,对比一下他说这肯定就是找对了。老照片里面的小朋友已经是叔叔级别的了,叔叔级别的已经去世了。这张照片打动了我的心”。
原来,大埔之前的中心叫做湖寮。但因为水灾,中心往南移了30公里,现在住在县中心地段的人都是南移过去的,但比较穷的家庭就没有迁过去。赖文祥的家并没有迁移,所以祠堂也还在乡村。
至今,赖文祥回忆起祭祖时自己看到山上祖先们的坟墓的那一刹,仍然无比感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太小了,我的家族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河流,我就像河流里面的一滴水。我就更敬佩祖先,敬佩他们多年来的贡献,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们”。
“广东人很喜欢煲汤”
望问诊切、火罐、针灸、中草药油……中国传统医药逐渐出现在世界的舞台。中医药在新加坡的医疗保健事业当中占有一席之地,广东人许多家庭必备的日常用药譬如斧标驱风油、鳄鱼油等均来自新加坡。
但袁梓朗却觉得远远不够。“在新加坡很少看到有岭南的草药,因为它还不算是中药,但是也疗效甚佳,我觉得在新加坡使用更多岭南的草药会更好。”
来自新加坡的袁梓朗是广州中医药大学针推专业二年级的研究生,跟他一样在广东攻读中医药类专业的新加坡学生还有很多。新加坡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中医教育,为了吸引更多中医药人才,新加坡政府承认其公民在中国学习中医的学历,并允许持有北京、南京、上海、广州、成都5所中医药大学本科学历的中医师在新加坡从事临床及教学工作。
之所以选择在广东就读,袁梓朗认为广州的中医临床实力是首屈一指,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两地的气候相近,学习到的治疗方法很适用于新加坡或者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地区。
就读于中医药专业的新加坡学生江琦茵是袁梓朗的小师妹。来到广东之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对广东“煲汤”文化着了迷。江琦茵表示,“之前也有听说广东人很喜欢煲汤,但是只知道它很补,广东人喜欢饭前饭后喝。”到了广东之后,江琦茵才了解了它的历史文化、地理位置、气候,才深刻领会煲汤的含义,不同的汤有不同的功效。
在广东生活的这几年,江琦茵观察到大家除了喝汤,还会喝凉茶。这些都让她更有兴趣去了解广东文化,“如果以后我开医馆,我会采纳这些食疗的治疗方法,在适当的情况下用在病人身上,以取得更好的疗效。”袁梓朗则表示,广东的“食疗文化”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他认为病人在后期的调补不能一直用药,否则又苦又难喝的中药会让病人觉得难以坚持。
“我来广州之前都是比较瘦的,现在都吃胖了,因为广州太多东西吃了。”袁梓朗打趣道。
说到吃,来自新加坡的李懿静有说不完的话题。已经来中国久居近20年,人称“劲姐”的她现在致力于做的,就是粤菜的推广和培训。
“我其实研究广东菜已经有几十年了,所以我比较能掌控到广东菜的精髓。”她与粤菜的渊源,起于小时候对一家素食餐厅中粤菜“素烧鹅”的偏爱,“小时候很期待妈妈带回来给我吃,他们做的粤菜比较新鲜和精致。”
新鲜,精致,是李懿静形容粤菜时常挂在嘴边的词。在李懿静看来,粤菜的精华在于新鲜原材料和多元化的烹调。她对广东食材的时令甚是娴熟,六月初的荔枝,六月底的龙眼,什么时候的陈皮适合做药膳等等,如数家珍。
她谈到,对于广东印象最深的菜就是“鸡”。广东有话说“无鸡不成宴”,而在新加坡,游客们也会慕名前去吃海南鸡饭。李懿静对鸡的种类和烹调方法烂熟于心,湛江鸡、文昌鸡、清远鸡、凤梨鸡、三黄鸡,各种品种肉质各异;白切鸡、豉油鸡、姜葱鸡、烧鸡,烹调方法也各有不同。她表示,“广州和新加坡有很多菜色是有共同点的。”
李懿静表示,推广广东菜她建议新加坡和广东的大厨往“一带一路”的方向走,让粤菜的原材料介绍出去,又把技术带回来。
“这是一个圆来的,非常好的事情。因为‘一带一路’上有不同菜色和技术,都可以融会贯通一下”,让更多国家的人能够品尝到粤菜,使粤菜更“国际范”。
“敢为人先,兼容并包,吃在广东”
提到广东和新加坡的合作,中新知识城必定是一张闪亮的名片。2018年11月,中新知识城正式上升为国家级双边合作项目。如今,《粤港澳大湾区发展纲要》当中明确提出,要支持中新知识城等重大创新载体的建设。中新知识城成为了一颗耀眼的地方“湾顶明珠”。
然而,在项目成立之初,知识城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就是常见的岭南丘陵地区,就是一些稀稀落落的村庄和基塘农业,产业经济也比较落后,基础配套也比较缺乏”。
来自新加坡的郑伯树如今在中新广州知识城投资开发有限公司担任行政人事负责人,今年是他在广东工作的第六个年头。
“可以说我亲身经历了这几年中国深化改革开放的巨变,无论是基础设施硬件建设还是社会软件环境的进步,都是令人耳目一新的。与新加坡已经进入稳步发展期不同,中国现在正处在高速发展阶段,遍地都是机遇与挑战”。
历经九年的发展和建设,中新知识城目前已经累计注册企业1472家,累计注册资本1322.88亿元(人民币,下同,264亿新元),累计完成固定资产投资超过982亿元,其中包含了多家世界500强企业巨头,并引进了GE生物科技园、百济神州、中新国际联合研究院、冷泉港实验室等国内外顶尖项目和研发机构。
“广东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始地,历史赋予了这片土地开拓、进取、开放、创新的海洋文化精神。作为中国改革开放前沿又创造出世界震惊的‘广东奇迹’,现在广东又迎来了‘一带一路’、‘粤港澳大湾区’等新的历史性机遇”。郑伯树认为,敢为人先的改革精神和得天独厚的历史机遇,是广东能不断取得成功的最重要因素。
在采访最后,他用三个词概括了他眼中的广东——“敢为人先,兼容并包,吃在广东”。
南方英文网记者 王凯 许乐